第6章(第2页)
孙青芜木呆呆的将手放在他掌心,两人一道在园子中闲逛,只是一路明显心神不属。
看她犹似魂飞天外的模样,李廷恩先起了话头,站在一处石舫前停下脚步,将身上的大氅解下给孙青芜披上。
男子厚重的大氅将孙青芜整个裹起来,只露出一张小脸,在乌黑皮毛的映衬下,显得稚嫩晶莹。
对上孙青芜黑黝黝如墨玉般的眼睛,李廷恩心神微动,撇开了视线。
“我自小便有人批命,说我一生富贵荣耀,乃是天降贵人。”
孙青芜睁大眼睛看着说话的李廷恩。
李廷恩像没看到孙青芜带着点困惑,似乎在奇怪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的目光,对着平静的水面继续道:“我幼年曾经过一场灾劫,醒来后便如开启宿慧,县中最有名的秦先生寻上门要收我做弟子,不要束修,还让我在秦家吃住。
一路科举对别人是万千险道,对我却是通天坦途。
我中解元后,秦先生托友人将我送入致仕的老师门下,老师将我收为关门弟子,花费无数心血栽培我,只望我报效朝廷,造福天下百姓。”
话及此处,李廷恩神情微动,眼底有丝看不见的痛楚,“我生平第一次挫折,便是元庆八年永王起兵所造成的流匪之乱。
我深夜带着老师给我的心腹摸出城外,本是想回乡救父后就带着家人前往永溪投靠老师,谁知半路就遇上恶贼对掳来的女子施暴。”
听到这里,孙青芜像听到什么叫她恐惧之极的事情,下意识的抖了抖身体。
李廷恩余光扫见,复又拉住她的手,孙青芜没有挣扎。
“我杀了流匪,那女人却救不回来。
我与随从连夜赶路,却发现整个镇子已被屠杀,十室十空,秦先生一家,俱丧命于流匪之手。
在山上寻到族人后,我想将人全都救走,事后才明白,我纵为举人,依旧只是个连功名都没有的百姓。
我欲请知府调兵守城,朝廷却没有派遣一名援兵。”
“可您还是守住了县城,救了百姓。”
孙青芜的声音有些切切的,不知是畏惧还是紧张,听在李廷恩耳中,有一股异样的服帖。
他望着孙青芜微微的笑,“是,我保住了县城,也自那一日起,真正的渴望功名权势。
我自负甚高,以为凭我之能,位极人臣只在眼前,到时乾坤日月,都在掌中……”
说到这里,李廷恩眼前不由交替闪现昭帝与杜如归还有王太后的面庞,“谁知满腹韬略,却数次沦为棋子。
为了我的一线生机,与我有恩之人皆丢掉性命。
到西北之后,朝廷不肯授以兵马粮草,只给我个虚职,我便立下重誓,自此后,我的性命,我的前程,我的一切,别人休想插手!”
孙青芜听出话中浓重的决然,不禁有些畏惧。
李廷恩却猛然攥紧她的手,垂下头目光灼灼,“你把我的话记在心里,我李廷恩若要娶妻,便是真的想娶,无关大局,无关天下!”
孙青芜心里砰砰直跳,她终于明白李廷恩告诉她这么多的用意。
他是在宣誓,亦是在表明他对这桩婚姻的诚心。
“可您以前根本不认识我。”
孙青芜对上他的眼,心慌意乱中脱口而出,急切的道:“我,您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跑错了院子,您也不知道我的性情如何,若是……”
李廷恩唇角微弯,讽刺的笑道:“你的事情,该知道的我都已知道,旁的,实在不太要紧。”
那一晚最疲惫脆弱之时遇见了一个孤独无助的孙青芜,于是发生后面的一切。
他从不信命,对于男女之事,却不得不认命。
他曾心比天高,一意不愿委屈,要寻一个完美,可到最后,只剩下徒伤怀,意难平。
既如此,不如赌一次天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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