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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弹说和唱用的都是吴语,他一句也听不懂,耐着性子听了一下午,只觉得头昏脑胀,让他不由想起幼时随母亲去寺庙,听那些和尚敲木鱼、念佛经时的场景,明明昏昏欲睡,但又得顾及旁人的感受,强打着精神称赞。
这会儿温流萤用的也是吴语,他自然也听不懂,他不知道她唱的是什么,但是有些事就是那么奇怪,即使他听不懂,那一声声上扬的调儿,就像是从脸颊滑过的微风,不由分说的钻进他的耳朵里,容不得他拒绝、容不得他阻拦。
等到她噤声,由她身旁的人接上时,谢枕石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,略咳嗽一声,掩饰自己的失态,而后转头看向一旁已经垂下腰的温止言,低声询问:“世叔,想必这也是您爱听的吧?”
既然温流萤说了是送礼,那必然是一份投其所好的大礼。
温止言点点头,随后又迅速摇摇头,勉强牵出一丝笑容,“好……好多年不曾听过这个了,从前还是听她娘唱,没想到现在……”
他之所以点头,是因为这曲目的确是他喜欢的,甚至是最爱的,从前是、现在也是;而再次摇头则是因为这曲目让他想起温流萤的娘亲,其实不听也想,但听了会更想。
仔细算来,自她娘去世之后,他还是会时不时的听评弹,但是这出《白蛇传·断桥》,他再也没听过。
听她开始之前,他着实没有想到,她说的大礼,原来是这样的东西。
第13章、江南十三
谢枕石觉出温止言的情绪不大对劲,再一听他说温流萤的娘亲,便已经猜出其中缘由,好生劝慰:“阿萤有心,这是特意要哄世叔开心,斯人已逝,说不定已经有了更好的去处,世叔莫要过于伤心才是。”
“她娘去的太久,现在想起来,倒谈不上是伤心,只是心疼我这女儿。”
温止言再次抬头望向台上,看着那张与她发妻有几分相似的眉眼,再想想自己适才还想着拉她下来,更觉愧疚和揪心。
“想必你也知道,阿萤她娘在她不满七岁时就过世了,我这当爹的当的不好,让她受了诸多委屈,你别看她现在连戏台都敢大着胆子上,她小时候胆子可小着呢。”
温止言用手撑着头,半倚在圈椅上回忆起往事,面上流露出的并非眷恋,更多的是无奈和悔意。
“当初铺子里的营生忙,我特意寻了个嬷嬷专门照看她,一开始瞧着那嬷嬷面柔心善,谁承想知人知面不知心,那嬷嬷当着我的面对她关怀备至,我要是不在就百般敷衍,若是逢上我出远门,那她就得过好几日吃穿都不如意的日子,但那嬷嬷又暗地里吓唬她,不允她告诉我,来来去去的,这事儿瞒了大半年才被我知晓,我后来打发了那嬷嬷再问她时,她反倒安慰我,让我莫要担忧……”
谢枕石听得连连皱眉,他端起桌边的茶盏轻呷一口,思来想去,也想不出张牙舞爪的温流萤,被一个黑心婆子欺负的时候是什么样。
他转了转身子,让自己坐的更牢稳些,悠悠道:“那婆子心肠歹毒,合是罪该万死,只是阿萤当时年幼,自然不敢应对,这才让婆子钻了空子,我瞧着她现在倒是很好,再不会受那样的欺负。”
“是啊,无论如何,我这当爹的,也万万不会再叫她受那样的委屈。”
温止言深深呼出一口气,让自己略微平静了些。
良久之后,他方释怀一笑,顺着戏台子上的琵琶声,一下下的点着桌子,“又当爹又当娘的日子不好过,但是再难过也都已经过来了,那些事情都算不得什么了。”
“世叔能这样想那是最好,左右以后等着咱们的,也只有好日子了。”
谢枕石说着,又抬手指了指戏台子,玩笑道:“世叔,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学一学吴语,不然这唱的东西,我可是一句也听不懂。”
他鲜少同人开玩笑,此时说这个也不过是为了转移话头,温止言领会他的意思,拍着他的肩膀大笑,“我看倒是可以。”
一出评弹结束,温流萤又抱着琵琶下来,笑得兴冲冲的一张脸,巴巴的来邀功,“爹,您听见我唱的了吧,怎么样?您喜不喜欢?”
台上唱的这一段,是当年她娘染疾的时候教给她的,其实过了这么多年,她大致已经全忘了,还特意让评弹的师父教了教她,就等着她爹做寿的时候献上来。
“唱的很好,但往后不能再登台唱这个,成什么样子,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你。”
温止言嘴硬,先夸过她,又讲道理教训她今日的荒唐之举。
“当初我娘唱的时候,您怎么不说有人要笑话她?而且您别想的太好,我是为着您的生辰才唱的,过了这回,我可不会再给您唱了,拨琵琶拨的我手指头疼。”
温流萤撇了撇嘴,将纤纤十指摊在他跟前。
她依稀记得她娘同她讲过,这出《断桥》算是与她爹定情的曲儿,她今日唱这个,也算是全一全她爹的心意。
“这可不一样,这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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