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并且,这年夏天总算有了桩可喜可贺的事,家里迎来一个新生命——第二个儿子出生了。
倪家两个儿子常被邻居们津津乐道,大儿子阳光开朗,从小展现出惊人的运动天赋,是校田径队的骨干队员;小儿子要寡言些,最大的爱好是看书,七八岁时潘伊已经收集齐了厚厚一本他自己写的短诗。
都道,你们家俩孩子,一个文一个武,不得了啦。
后来又有了倪谨,一家五口其乐融融,那时只觉幸福是样随手能抓到的东西,世界渺小又庞大,对他们来讲不过是那一方温馨小家。
变故发生在03年。
这些年倪诤偶尔会恍惚,是不是又回到那个冬天,刺骨寒意钻进人的身体,蛔虫一样在肚子里安家。
很难不被困住,旧日子像打碎的玻璃,无论怎么拼凑,拼到伤痕累累也都是徒劳。
那是十二月。
菜馆煤气罐爆炸引起火灾,火势不可避免地蔓延到二楼,潘伊和孩子们眼看着要被大火吞噬。
事发时待在一楼的倪冬江和倪谕很快脱身,又试图用梯子搭救家人。
潘伊先把最年幼的倪谨抱给倪冬江,倪谕则沉着担起大哥的责任,背着因吸入浓烟昏迷的弟弟小心翼翼下梯子。
下到一半时,左腿被燃烧的木板砸中,倪谕疼得想要大叫,然而顾不上那么多,咬着牙一点点下到地面。
倪冬江把倪谨放到安全的地方,确认两个儿子也已经逃脱,焦急地想返回救出妻子。
他爬上梯子拼命往里看,见潘伊已经躺在火海里不省人事,于是翻身跳进去,下一秒,忽然嘭的一声。
二次爆燃。
倪谕在街对面拖着伤腿,坐在地上呆呆地望向菜馆。
此时是黄昏,他好像看见一朵巨大的火烧云,那架他刚刚爬过的梯子,在云里摇摇欲坠,然后散架一样倒了下来。
弟弟在一边昏迷不醒,妹妹撕心裂肺地啼哭着,然而倪谕通通听不见,左腿血肉模糊,他几乎忘了疼,看痴过去。
浓重的嘶哑和倦怠向他袭来。
倪谕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,往后仰倒在一片污浊里,像被抛满塑料袋的臭水塘里翻起肚皮的死鱼。
原来死亡和分离,竟是一瞬间的事。
甚至在救护和消防赶到之前,一家人就已置身两个世界。
这一年倪谕高三。
虽然保住了左腿,但还是落下残疾。
他的田径梦破灭,在高考前就选择离开了学校。
不是所有人都有重新生活的勇气,倪谕日渐消沉,自甘堕落,脾气也越来越差,靠着一点救济金苟活,四处游荡,常常见不到人影。
家散架了。
哥哥自暴自弃脱离社会,妹妹又尚年幼需要照顾,倪诤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艰难地撑到高二,终于再也挺不下去。
倪冬江和沈志远是小学同学,关系一直很要好。
倪家出事之后,沈志远帮扶了许多,先是出钱把房子翻建,也时不时塞给倪诤一些钱,要他好好生活。
倪诤高二时提出想退学,沈志远也曾苦口婆心地劝,你成绩这么好,眼看着只有一年多就高考,为什么不能再撑一撑。
倪诤却不想再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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